关于人生

方是民先生说过，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但乐水的未必是智者，乐山的未必是仁者。在现代社会，不懂科学就成不了智者，没有道义就成不了仁者，要做脑中有科学心中有道义的智者兼仁者，统一智与仁两个世界。寥寥数言，却道尽了我对自己一生能有的最好想象。

所谓脑中有科学，无外乎在知识面前保持诚实，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任何一个领域的任何一种理论，不迷信除理性之外的任何权威。在利益的诱惑和威权的胁迫面前坚守真理固然不易，可要面对自己内心的怯懦才更是难上加难。放下耻于承认错误的自负与对艰深知识的畏惧，方能远离低水平的同意反复，虚妄的夸夸其谈乃至学院人文社科将自己禁锢于文本，禁锢于十八世纪水平的固步自封。

所谓心中有道义，无外乎是撕下自己蒙在眼前的目障，看向身边真切的现实，不做任何抽象理论与宏大叙事的奴隶。无论自己有何种利益，无论心中有多少愤恨与冲动，都要时刻提醒自己着眼于每一个个体人的生命、权利与幸福。无论身处何处，都为看得见与看不见的人们，为阻止最惨重的悲剧而奋战。铭记这一出发点，方能与讲台上满口仁义的道德家区别开来。

脑中没有科学，就不能使朴素的正义感成为道义；心中没有道义，就不能长久保持对待知识的诚实态度。得智方能得仁，得仁方能得智。我还要再加上一点：要有能在现实社会中谋取财富与资源的能力，为科学的追求与仁义的践行提供可能。

脑中有科学，心中有道义，再加上保障对科学与道义追求的物质基础，就是我对自己人生的最好想象。自己究竟能做出怎样的工作，我事实上已经完全不抱期待，只求能死在拼搏的半途中，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