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Lecture on Causal Models

A Lecture on Causal Models

久别了世一大,上次造访好像还是去年夏天萌萌学姐请我吃香锅。这次溜进去听岳爷——一个我很是敬佩甚至有些崇拜的人,做一个有关因果模型的讲座。我一直很好奇实际研究中的因果分析是怎么做的,这也是我想学些计量1的原因。不带吹捧地说,讲的很好,收获很大,岳爷牛逼。

不过我在这里想说的是另一件事情,一件我当时就已经在不同地方讲过的事情。之所以还想再写下来,一是因为它反映了一些典型的现象,二是因为它对我影响非常大——事后我破天荒地去发了条树洞,讲述我为什么决定退学。

当时我在一门名为“逻辑哲学”的课程上做一个有关因果模型的报告,讲到马尔科夫条件在有向无环图DAG上有三个等价陈述,但当我们将因果图扩展到可以用双向边来表示存在作为共有原因的隐变量的ADMG上时它们不再等价。一位清华的哲学博士后对这里提出了质疑,认为是等价的,因为“它们就是一回事”。我解释到,直观上它们当然叙述的是同一件事情,但等价不等价是一个严格的数学概念,在我们扩展了图的定义后有些陈述确实就失效了。可他好像完全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只是反复重复在他看来这是在描述什么,并且是同一件事情。

于是课后我在群里从头一点点解释何谓等价,首先我们有一个已经有的公式集,公式A与B等价就是A是的逻辑后承,对B亦然。具体在那个情况中公式集就是定义了DAG的公理与……但这一过程被反复粗暴地打断。他说这些他听不懂,也不想听,不如来看看对他给出的两个图来说马尔科夫条件的几个陈述是否等价。我说显然不等价,这是可以证明的,他依然在直观水平上讲起为什么它们是一件事。我哭笑不得,它们当然是在刻画同一件事情,这一点没有人否认,可这和等价毫无关系。

我做的其实是关于SEP上Causal Models这一词条的报告,所以他要求我在词条中找出“文本证据”来。我回答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词条作者只在DAG上定义了路径、前驱、后继等概念,而对ADMG的讨论始终是停留在直观水平上的。这些图论概念向ADMG的扩展是我综合了资料之后自己给出的,并且我在课上已经解释了为什么只有这样的定义是合理的。他又质疑我所说的关于图和概率的定义,要求我“找出一篇因果模型的专业文献,其中是按照我所说的来定义的”。我无语凝噎,图和概率都是非常基本的、虽然不同领域使用中确实会有细微差别,但也有比较标准定义的数学概念,是阅读文献前的preliminaries,当然不会有作者提到概率就把科尔莫戈洛夫公理再写一遍。最后他要求我写出“所谓的DAG的公理”,我当然轻易写了出来2,只是他果然看不懂。

这次鸡同鸭讲的讨论浪费了我一整个晚上,并且第二天还处于生气自闭的状态。不过自闭归自闭,我到也没有太在意对方。是过了几天刚好看到一篇首师大哲学系公众号关于叶峰老师风采的文章,一看作者正是他,让我着实吃了一惊,于是才去查了一下。看到他介绍自己的主要研究领域是因果推断和哥德尔不完备定理,我更是感到惊恐。从他在讨论中的表现来看,他缺乏最基本的概率论和数理逻辑训练。前者先不论,虽然理论上讲哥德尔不完备定理是完全语法的东西,完全不要语义也可以,但我还是不相信一个不理解结构怎么通过公理定义的人3有能力理解哥德尔定理,遑论研究了。

我看了一下他发在中文“顶刊”上的文章,有关辛普森悖论的解释。怎么说呢,不至于是胡话,但也只是将双方的观点整理了一下,更像一种翻译整合,或者是自己的读书笔记or报告。它适合出现在一个因果模型的讲座的第一部分,而难称一篇严肃的学术论文。我又想起那天讨论时他让我拿出“因果推断的专业文献”,他说这话时恐怕是以专业人士自居的,只是我要拿出一篇CS或者统计建制下因果推断的文章来,他果真能懂吗?

说实话我不明白类似的研究有什么意义。因果推断在统计、CS、计量经济学、以及更广义的量化社科里都有很多精彩的工作,哲学建制下当然也可以有。只是,连进入这一领域所需要的最基本能力都没有,装模做样地写些所谓的“哲学诠释”——甚至连这都只是整合了一下外国学者的文章而得到的4,这样的工作能成为研究吗?这在大陆的哲学界,尤其是自认为与科学亲缘很近的一侧5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不懂最基本的概率论不会阻碍他们在中文“顶刊”上发一些做CS和统计的人永远不会看的文章,搞个小圈子自娱自乐,在高校里找到教职甚至占据山头,但会使他永远不可能真对这个问题做出有意义的研究来。更糟的是,这种氛围还容易令人产生一种幻觉,感到自己有在做真正的研究,甚至是这个问题的专家了,这进一步了阻碍了他们的进步6

后来我对朋友感叹到,这种知识上的封闭我也不是不能同情地去理解,他们在学生时代没能接受很好的训练,到了现在要去做起更是难上加难:繁琐的杂务、无穷无尽的会议、职称的压力,甚至是那种作为博士后、教授的自尊心,都让他们难以放下身段去从最基本的知识学起了。可我绝不想变成这个样子,毕竟我钦佩能从复杂的现象中刻画出因果关系,澄清我们不自觉的偏见的研究者;而对在科学外侧夸夸其谈,说一些自己都不一定懂的话的人,我是不佩服的。

 

 

[1]  事实上范里安都无限搁置中,计量遥遥无期。
[2]  我在刻画无环性时用了可数无穷多条公式,被王轶伦指出既然我已经用了二阶公式来表述有限性,那也可以只用一条公式表述无环性。
[3]  据王轶伦补充,他似乎连理解baby set theory,就是集合的那些并交补运算都有困难。
[4​]  连文献综述都算不上。
[5]  科学哲学界更是重灾区,有兴趣的可以查查田松、江晓原的文章,一窥他们的水平。
[6]  我怀疑刘哲在博古睿有关人工智能伦理学的工作是另一个极好的例子,这一点以后再谈。

评论

  1. 啊,噗咩是打算退学还是已经退学了…
    评教授,评职称,评这评那都要论文,哪怕无甚论文好做,也必须要有论文的要求,论文其实已经变成了某种形而上的东西,简直可以说论文本身是哲学了
    尤其是之前听妈妈说她们医院里面搞临床的医生都要求论文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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